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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桃園,大太陽,炎熱高溫。
我清楚記得,我從內湖疾駛奔向桃園監獄,卻意外遇上高速公路大塞車的心急如焚。看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焦急。擔心被關了三年多的前總統陳水扁,已經在強化玻璃的那頭等待。
「洛卡ㄟ,你來啊」!隔著強化玻璃,陳前總統舉高雙手,跟我來一個「give me five」,情緒激動。一個小時的會面,我們用電話交談,看著臉色已然發黑的他,宛如回到當年我所認識的那個「阿扁總統」,他談政局,分析時事,而且花了很長的時間,跟我談,曼德拉。
「暐瀚,挖嘎你共」,陳前總統開始講,曼德拉的故事。
大家都知道曼德拉跟南非總統戴克拉克,1993年一起得到諾貝爾和平奬,但是其實先開始跟曼德拉接觸的,是南非前總統-波塔。
「白人開槍、黑人放火」,那時的南非,已經亂到幾乎暴動的程度了。眼看國內種族對立的情況越來越嚴重,波塔總統決定要和仍在獄中的囚犯曼德拉見面。透過國安局,波塔告訴了曼德拉這個會面的要求,沒想到曼德拉答應見面,卻有兩個條件。
「第一、跟總統見面的時候,我要穿正式的西裝。第二、見面的地點,必須在總統府內」。
曼德拉的要求,獲得了波塔總統的同意,獄卒為曼德拉量身訂做了一套西裝,還買了一雙皮鞋,讓曼德拉有尊嚴的,在1989年7月5日,秘密的前往總統府,和波塔展開日後化解南非種族對立的「總統與囚犯的對談」。
隔著玻璃,講這段故事,阿扁侃侃而談。看著玻璃後面的他,除了臉色發黑之外,他幾乎還是我所認識的那個人,雖然穿著囚服,卻有股英氣煥發。事後有次機會我問柯P:「阿扁臉黑黑怎麼回事」?柯醫師說:「那是心臟不好,血液循環差啦」!我又問:「扁真的生病嗎?我看他頭腦似乎還是很清楚ㄟ」?柯P說:「那是看到你,你是記者,他就從囚犯恢復成一個總統,好像很健談的樣子。如果是換成家人或醫師到了他面前,他就會變回囚犯與病人了」。
一個小時的會面,很快過去,獄卒趨前提醒,形同趕人。阿扁拿起他的塑膠袋,邊走邊揮手,不捨離去,然後一個轉身,從我視線中離開。
回台北的路途上,我邊開著車,邊想著剛剛對話的一切,那個我一路從市長看著變成總統的阿扁!已變成一個囚犯,不勝唏噓。回想起他隔著玻璃要和我擊掌的那個畫面,我心頭一酸,眼淚慢慢流出。我知道阿扁會跟我談這些,就是希望能有機會「保外就醫」,他把自己當成了「台灣曼德拉」,希望能與馬總統,會談和解。然而馬總統一來堅持不肯特赦,二來又不願置喙是否可以保外就醫,使得阿扁回家的路,又多延遲了兩年。
阿扁有沒有犯罪?在我看來,是有的。
儘管現在很多人一直主張「扁案就是政治迫害」,但觸法的部分,貪污的事實,還是難以一筆勾銷。
問題是,一個犯罪的總統,該不該有「特別的處置」?天子犯法,又真的與庶民同罪嗎?
從阿扁入獄六年又40天來看,天子犯法,的確是與庶民同罪,他該關。但我想,沒有一個受刑人,能像阿扁一樣,造成社會如此對立,還時常引來民眾聲援。犯的法,叫貪污,但關起來的,卻是曾經拿到台灣六百多萬人選票的「前總統」,關總統,真的,就是不同。
我不是主張台灣學韓國,一有事情就總統特赦,不只特赦前總統,連經濟罪犯,都一起特赦。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不管是阿扁,還是未來也可能得面對同樣問題的馬英九,只要是當過台灣總統的人,都承接過一定能量的民意,這種人犯法,當然一樣得依法審判,但審判之後,可不可以有「特別的處置」呢?就像一個當過總統的人,卸任之後,仍有警車開道禮遇,仍有國安隨扈帶槍保護一樣。因為是總統,所以真的不同。
因為這次九合一大選國民黨大敗,所以,阿扁回家了。
或許是陰謀,放扁鬧綠營;或許是無奈;選輸得投降。不管是甚麼原因,我從一開始,就不支持用相同的強度與方式,去對待犯法的總統。
這篇文章寫完,我知道,或許會有很多人猜測我的動機。要不要把這段過去寫出來,我也在內心掙扎許久。不過套句柯P常愛說的話:「I follow my mind」!順從自己的內心。阿扁希望馬英九像曼德拉一樣對他的那段過去,我終究還是選擇,把他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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