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違了,中央書局。
前些時跟一些記者、市議員和建築學者去台中市中正路,探訪這座飽含歷史文化意義的書店。從一樓走到三樓頂,瞭解它未來的空間可以如何使用,我也趁此機會回顧,小時跟家人到此買書的情景。
中央書局創建於1927年,源自日治時期中部地區文化協會的分支。書店一營運不只賣書冊文具,也藉此傳遞新文化及民主思想,戰後還協助楊逵、葉石濤等作家出版書籍。台中日後被譽為文化城,此地扮演頗為重要的角色。
戰後,對於許多生活在台中舊城的人,中央書局的意義更在於提供各類豐富的知識。在那個文化資訊貧困的年代,其不斷引進的書報雜誌,給予不少喜愛閱讀的人諸多精神養分。因而上個世紀末,當它結束營運,在地人都悲哀地以為,台中舊城的沒落真到了伊於胡底。
此後歷經16年的轉手,從婚紗、便利商店,到今日的一樓安全帽專賣店,二樓另闢為舞蹈社。不同屬性店面的開張,我都隱隱覺得是對老台中的一再凌遲。
不過,下個月起,它便要結束苦難的日子。永豐餘已承租此棟日治時期的三層樓房,預計2016年7月將以複合式的文創書坊,在老城區重新開張。我對此一復甦,充滿樂觀的期待。它若妥善規劃,將如同台南的林百貨,再成新地標,有可能帶來翻轉台中舊城區的機會。
我對中央書局的熟悉源自家庭的承傳。每個月月初,父親騎鐵馬載我到那兒,領取新到的讀者文摘。當時買的人不少,有時還得排隊。父親取完雜誌,有時會順便到二樓走逛,我因而對洗磨石子的欄杆印象特別深刻。有回好奇地把它當溜滑梯,還被賣書的小姐喝止。但溜過一回,我也毫無樂趣了。還是寄宿的大同國小樓梯欄杆較為寬敞,滑得更過癮。
除了讀者文摘,父親偶爾也買日文書籍。我猜那時家裡會有一整套「自由中國」應是從這兒取得。還有不少30年代作家魯迅、巴金的作品,而這些書後面都用毛筆字寫著我的乳名,「劉資愧藏書」。高中時期到大學,我都用這名字寫詩,連後來自己買的書,都喜愛在扉頁寫上這個名字。
至於我母親便有趣了,那是她在台中商專求學,領書買書必訪之地。出了社會,還有些走逛的閱讀經驗。直到嫁給父親,忙著育子生女操勞家務,此後不再有踏進書局的機會。我提及父親去買雜誌之事,她反而疏離許多。
我最常走逛中央書局的時間,當在高中時期,每次放學回家,都先到三民路二段的汗牛書屋。汗牛書屋主要以參考書為主,但也賣橋牌書籍,跟一些休閒餐飲書籍擺在一塊。我在那兒翻讀一陣後,總會再繞到此,逕自走上二樓觀看自然生態和文學書籍。
我翻讀最多的書,以晨鐘、水牛、今日世界和新潮文庫等出版主為多。當時還熱中自然科學知識,但這類書冊極為稀少,遑論本土著作。印象中除了蘭花和養鴿養鳥之類,就沒什麼相關的書籍了。
如今走上二樓才注意到,室內竟有四根圓柱頂住天花板。印象裡,這些圓柱都用木櫃遮擋,擺了許多圖畫和語言類書籍。相較於其它書店,中央書局寬敞而開放,空間大量透光而明亮。站在二樓翻書,更常處於安靜的時空裡。你可以從容地繞圈,像在逛誠品書店,待個許久,都沒人理你。不像汗牛書屋,小小的走道,大家擠聚著,進出都得移位,讓個便道。
從都市的規劃來看,中央書局也是整座舊城生活肌理的重要節點。由台中公園到演武場,或者從火車站到第二市場,它剛好都位於這一老城十字路的中間。假若進行城市的文化導覽,不介紹此地,彷彿少了台中的心臟。
可是,過往因為中央書局關閉,淪為跟文化毫無相關的店面。以前在帶解說時,自然會避開此道。明年此地重新開張。我想應該可以引領民眾到對街,從昔時的第一信用合作社遙望,一邊驕傲地描繪這城市的新風華。
原文連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