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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評論】精選轉載:獨自在國外三年的她為何不想回來?「因為我不喜歡台灣的文化」 (387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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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咖啡館點餐時聽見了一首熟悉的歌,頓時變得多愁善感起來。一個人在國外三年多,越來越覺得自己已經是某種變形的物種,想擺脫過去束縛而不停奔跑,到了遠方後卻又會往家的方向望去。

曾經有人問我為什麼不想回台灣工作定居,我說了一句台灣人聽起來應該會很刺耳的話:「因為我不喜歡台灣的文化。」問我這問題的人馬上像被刺到一樣開始激動起來,只能怪我用字遣詞不夠精確,

台灣的文化指的不是歷史古蹟或是文學文字,而是關於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和相處的文化。

我當然還是喜歡台灣文化的,但享受這種文化的副作用就是也要被它束縛著。當然沒有人能夠不受任何文化的制約,所以我才像個流浪漢一樣游離在各個文化間,寧願忍受這種孤單也不願被束縛。

在台灣生活的時候我覺得很不自由,甚至覺得很痛苦,因為無論何時何地,我的一言一行都被規範,被社會莫名的道德觀和價值觀綑綁。

當然在台灣的時候我是沒有感覺的,是在法國的時候才赫然發現。

那是在法國的學校辦的一個派對,我和波蘭及巴西朋友走過了路燈稀少且暗暗的草皮,到了派對地點後就各自分開去和找人聊天。那是一個露天的酒吧,裡面是黑白色的極簡裝潢,大家則是在戶外聊天。

我在一群陌生人中找到了幾個熟悉的臉孔,然後就開始不分你我地天南地北聊了起來,我們大笑且開始跳舞。跳舞的時候我忽然覺得自己很自由,無比自由,

因為在這裡沒有人會問我的家庭背景及工作學歷,沒有人知道我的過去,也沒有人在乎,他們只看得見這個開心大笑跳舞的女孩。

他們不知道我是個單親家庭的小孩,他們不知道我成績好不好,他們不知道我其實是個害羞又沒什麼朋友的人,他們對我二十幾年來生活累積的歷史一無所知,只看得見我展現出來的那些。

我感到無比自由,因為我可以忘記過去家庭或是自己行為的包袱,創造出一個全新的自己,或者現在的樣子才是真正的自己。

我可以不顧家人、老師、社會的期許,我不必再當以前那個安靜的人,也不必當個聽話的學生,不用再建立那樣乖巧順從的形象,在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以前身上背了多少枷鎖。

從小二開始,開學的第一天老師都會大致了解學生的家庭狀況,我記得他們會在黑板前說:「單親家庭的舉手(或是站起來)」,然後我就要把手舉起來,同學看著我,有人面無表情,有人充滿疑惑或是露出同情的眼神。

然後大家都知道我是單親家庭的小孩了,這個標籤讓我覺得自己是個弱勢的物種。

也許有人說他們根本不覺得單親家庭怎樣,但是每個新老師都要特別把我這種物種叫出來記錄一下,才小二的我當然會也把自己貼上這種標籤,一種自己比別人少了什麼的標籤,所以從小我就被教導自己是個「不健全」的人。

甚至到了高中,班導還會把我當時的男友叫過去面談,說:「為什麼班上女生這麼多,你偏偏要跟她交往?」

「她怎麼了嗎?」
「她是個單親家庭的小孩,你不知道他們的心理都很複雜有點不正常嗎?」


即使我什麼事都沒做,也還是被貼上各種標籤,於是人們就以對待這個標籤的方式對待我,久而久之,我就依照著這個標籤該有的樣子舉止,即使有人看見的是我的心而不是身上的標籤,我還是會依照這個社會期待的樣子舉動,因為我已經成了這種樣子。

所以以前的我是個很自卑很害羞很膽怯又沒什麼朋友的人,而且內心常常會預設大家討厭我。

而為了不讓大家討厭我(完全是幻想中的內心戲),我就會保持安靜,什麼事都不做,這樣別人也沒有八卦可說,但也就成了一個沒有存在感的人。

Photo Credit:艾瑞絲*IRIS@Flickr CC BY SA 2.0

Photo Credit:艾瑞絲*IRIS@Flickr CC BY SA 2.0

除了這種童年的陰影外,大學時期則是深受「正妹文化」影響。

在台灣,長得漂亮很重要。管你內在或是個性如何,只要長得漂亮,吹捧你的人自然一堆,女性的人格魅力或是內在與個性完全被忽視。

但在我待過的三個國家:法國、德國及瑞典,吸引男性的並不只是女生的外在,而是談吐間的個性與魅力,有沒有自信、有沒有想法、是否言之有物等等。

舉個例子,有次我的室友約了他們班上十幾個法國同學來家裡聚餐,那是我剛到法國一個月的時候,我還是依照在台灣的社交場合的習慣來舉止:幫忙準備晚餐和碗盤,和大家微笑打招呼。

大家聊天時就坐在一旁聆聽和微笑,基本上我不會去當談話中的掌控人或是發表什麼意見,下意識覺得這些外國人會主動來找我說話,因為在台灣,幾乎都是男生主動採取動作。

於是那個晚上我就像個日本主婦一樣,收拾碗盤、安靜的在一旁聆聽微笑。

但反觀我的室友卻掌控一切,開啟許多有趣的話題,對大家開玩笑,把對話中隱形的麥克風丟給每個人,讓大家都很開心,那時我感覺到她的同學們真的都很喜歡她,而跟她比起來我一點人格魅力都沒有,只是在旁邊做冷板凳,還自以為會有人主動來找我攀談。

那時候我才發現阿逗仔在乎的是一個人有沒有展現出他的個性。

還有另一個例子是我在德國的時候,那時我已在歐洲兩年,稍微懂得怎麼和外國人打交道。我在一個德國朋友的公寓裡,他還有幾個德國朋友及幾個日本朋友,其實大家都不算熟,屬於東聊一下西聊一下的初識階段。

聚會過了三十分鐘後,成了我和一群德國人在聊天,另一群日本女生一起聊天的場面。日本女生還是維持著她們在日本的行為習慣,不會主動和男性說話也不輕易展露出自己的性格,最後她們就自己默默回家。但在這次聚會我卻交到了許多德國好友。

我把這樣的經驗告訴我男友,他說他的瑞典朋友們到韓國也有社交困難,不過是以男性的角度出發。

他的瑞典男性朋友們在韓國時社交非常受挫,有的說韓國女生很冷淡,回話總是很簡短,有的說她們個性無聊,談話一點也不熱烈。

我聽到以後只能苦笑,因為在瑞典酒吧裡,女生主動和男生搭訕是很常見的事,倒是男生主動搭訕的話常常會被視為變態。但在亞洲文化中,如果女性太主動的話,社會觀感是不好的,女性常常是被追求的一方。

在我的認知中,亞洲男生比較喜歡溫柔嫻淑、順從乖巧的女性,若是女性個性太強勢反而會被視為是一項缺點,西方男反而喜歡個性鮮明又主動的女性。

當然這只是我自己的觀點,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是這樣。

Photo Credit:MIKI Yoshihito@Flickr CC BY 2.0

Photo Credit:MIKI Yoshihito@Flickr CC BY 2.0

除了東西文化對女性所期待的個性不同,台灣男性也很喜歡把對女性外在的批評掛在嘴上。

比如我在國外的這三年從來沒有西方男性批評過我的外表,但好久才聯絡一下的台灣男生朋友們卻是一看到我就說「最近變胖了」「在瑞典吃得很好吼」,所以過去的這幾年我一直真心覺得自己很胖,

比如說我以前看到這張照片就覺得自己很肥很醜臉很圓,內心只追求瘦成錐子臉。

可能有人會覺得我只是在做作討拍,但我以前真的真心覺得自己很胖,嘗試過各種減肥法:巫婆湯、過午不吃、計算卡路里、不吃澱粉、鄭多燕、澱粉和蛋白質不能一起吃....等各種方法,但事實上我最胖的時候也才42公斤而已。

直到我現在清醒後看看以前的自己,才覺得以前那樣應該是到了有病的程度了吧...這是我非常討厭亞洲文化的一點:「把對女生外表的要求視為理所當然!」

但是亞洲社會壓榨的不只是女性,男性也是受迫害者。

莫名被這個社會期待要功成名就、要負起養家的責任,有錢才是一切....等,原本我以為「有錢有房有車」才能娶老婆這種觀念只有某些特殊的家庭才有,沒想到竟然發生在我身上。

我只是一個單親家庭的小孩,但連我媽都有這種令人受不了的勢利想法,完全不認識我男友,就只問他的家庭背景和月收入,聽到不滿20萬就歇斯底里地把我罵得狗血淋頭。

明明我能賺錢養活自己為什麼還要靠男人養呢?為什麼妳是用錢來衡量一個人的價值呢?

這就是我不喜歡這個我逃脫不了的文化的地方,打通電話回家,什麼親戚朋友的就可以問我:「工作什麼時候加薪阿」「在國外存了多少錢了阿」

這時我就只能羨慕歐洲的社會制度,小孩的教育不用錢,念書時還能和政府貸款生活費和出國留學的錢,所以在歐洲養小孩的成本很低,父母也不必把大半輩子的積蓄都花在小孩身上,然後望子成龍望女成鳳,小孩也不必背負父母的期望過完一生。

這篇文章幾乎把所有人都掃射了一遍,和我媽的一通電話就勾起了這麼多台灣社會給我的壓力,但我也不能全都怪到台灣社會,畢竟我小小一個人無法代表文化的整體,也還是有人有著開明的父母,從小沒被社會壓迫或歧視過,開開心心地長大。

和我媽通完電話的隔天,還是滿腦子都是這件事,坐在公園的椅子上曬太陽時,我對男友說:「我不知道是否該為了達到我媽的期待而開始努力賺錢,讓她認同我,還是就無視她,繼續過這種不用很多錢也能開心的日子」

他這樣說道:

「我覺得人類為什麼要繁衍的其中一個原因是因為人老了就無法為了適應這個社會而改變他們原本的價值觀,你的價值觀是現代社會的產物,如果為了符合妳媽那時代的價值觀而改變妳自己的行為的話,妳不覺得你這二十幾年來的個人發展就沒有意義了嗎?」


那天哥德堡的陽光很溫暖,公園裡的小孩抓起沙子互灑在對方身上,我說:「他們的玩具車這樣亂停一通,我要畫幾個停車格跟他們收取停車費,一小時五顆糖,不給的話我就把他們的車子綁在樹上blablabla」開始白目胖虎垃圾話模式。

全文獲作者授權轉載,文章來源:[日記] 想擺脫的枷鎖

責任編輯:羊正鈺
核稿編輯:楊士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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